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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州随笔】从寿春到金陵

  • 发布时间:2021-02-27 01:01:19

  从寿春到金陵,四个小时的路程,穿行在两座故都,感受两种不同的文化,却享受一样的文明。然而对于真真切切的在这两座古城生活过的人来说,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受,我不是过客,来古城寻找所谓的中华文化,也不是考古工作者,发掘所谓的地下文明。我是古城的居民,从不吹嘘她的清韵、古雅和厚实的文化,却懂得古城的一天天恶化——流逝着最古朴的文化,也许有一天那些不经人传的先祖文化,会莫名地消逝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里。

  寿春,在这片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江淮丘陵与淮北平原之间的一丘之地上,给了我的生命和童年还有追求知识的希望。十八年的故乡生活,从一个整天哭哭嚷嚷的孩子成长为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太多太多的美好回忆,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清晨的时光,

太阳从东方升起了懒腰

渐渐地燃烧了远处的天际

火红火红的,射出了绚烂的光芒

父亲推着独轮车

满载着新鲜的土豆

慢悠悠的在田埂上

左摆摆、右摆摆的前进着

那烟囱里升起饮烟的地方

有着熟悉的味道

孩子的啼哭声里

传来母亲的轻轻唠叨。

在乡村生活的那些日子里,经常会和玩伴赶一群鹅散放在淠河的岸边,爬树、掏鸟蛋还有躺在青草丛里躲着太阳的照射,黄昏时分,在淠河里翻几个跟头,洗去身上的汗渍,上了岸数一数鹅看少不少,然后把它们赶回家。夜晚袭来,并排两个长凳,躺在满天星光的院子里,数着星星,然后渐入梦乡。

  酣梦一醒,就步入了三年的高中求学生涯,躺在寿春这座两千多年的文化古城的温床上,暖暖的睡足了三年。三年的时光,大部分是在应试的学科里度过的,空余时间里,便趁机游玩古城,大大小小的巷道被走了一遍又一遍,爬山、拜佛、走城墙......来来回回的穿梭在文化的古迹里,不管是夜晚,还是白天。一个人绕着古城墙走一圈——从通淝门进入,出宾阳门,再入靖淮门,再从定湖门出,然后登上古城墙,走回起点,和这位千年老人玩着躲迷藏。

  六朝的往事,再加一个明朝、一个清朝、一个民国的风云,金陵,本不应该和寿春这座小城出现在同一篇幅里,可因为庶民进京工作的缘由,剪不断的让这座帝王的大都蒙上了羞,如果陵墓里的帝王醒来,断然不会容忍一位这样辱没京城声誉的人,估计我的头颅早就沉淀在长江里。故国已去,现代的文明如雨后春笋依依飘荡在这座二千多年的古城上空,我是幸运的,犯了法,还能受着现代文明的“袒护”。

  作别二十三年的安逸生活,选择金陵作为工作的起点,进不去皇家林园,只能在距离一百里外的一座简陋小楼上,夜夜在桐叶莎莎飘落的时刻,遥向江南,遥向城里的繁华,小杜何在?李后主何在?商女何在?光中何在?  

寿春怀古

  寿春这座小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听过她的名字,还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过去和繁华,也许《三国演义》里一段话,“袁公路四世三公,海内所归,近在寿春,何不以州让之?”,会让人诧异——这个小城处在中国的哪里?

  淮河水日夜不停地从桐柏山出发,穿过山丘,穿过密林,忍者寂寞和孤独,然后进入一望无际的平原,突然有一天在进入淮河之畔,有一个调皮的孩子叫淠河——处淮河之滨,南衔大别山麓,北通淮河,开始了孤独的旅行,渐渐地催生了一片土地——寿春,慢慢的有了人的身影,渐渐地开始了刀耕火种的文化,以及随后的古城文化。

  也许在中国的山峰里注定没有八公山的名分,没有巍峨的气势,没有湖光仙境,没有像样的古寺,翻遍浩瀚烟云的古书里,终于在史书上找出了一个成语“八公山下,草木皆兵”,这之后,八公山再也没有在文学上和历史上出现过;也许在中国的寺庙中注定没有寿春报恩寺的戏份,几间青瓦的古舍,几件满落灰尘的佛具。面对着两棵千年银杏,一枝枝须根从半腰上生下,长在饱含文化的土壤里,仿佛在这座院子里多了一批剃去青丝的凡夫俗子,八百年过去了,来来往往的一批批取经人,却始终出现不了一位佛学上的禅宗;也许在中国的古城里注定容不下寿春的地位,没有咸阳的开阔,没有长安的雄伟,没有南京的多情......还有首都北京、牡丹洛阳等等,哪一个古城能够容下你的窥视,于是你作为楚国的最后都城被吞并了,淮南王刘安因你而被赐死,伟岸的王城岿然间倒塌,短暂的辉煌突然消逝了。

  几千年过去了,奔流不息的淮河水从你身边凶猛的穿过,似乎想吞噬你还有你的百姓,可每次洪水来的时候,都被你高高的城墙挡在城外,于是你很为自己的丰功伟绩而感到自豪,可历史留不下你的身影,在人们的眼中,你永远只能充当《我的兄弟叫顺溜》的背景;唯一让天下人皆知的豆腐,也加上了淮南两个字。廉颇躺在了这片土地上,荀彧也躺在了这片土地上,生前他们没有为你博弈天下,死后却依旧默默的占据着你土地。直到宋朝,你开始了新的古城文化,高岸、敦厚,却没有一点帝王的灵气,也许这注定了你在未来的中国历史上只能扮演一个庶民的命运。

  当历史的年轮刻到了二十一世纪,渴望着经济发展,文化的大繁荣,寿春城的命运再次走到十字路口,没有区位的优势、没有名山名人的屏障,贫穷是这里最美好的遗产,古城墙是这里最奢华的馈赠,安丰塘是前人留下最宝贵的遗产,可是当有一天我这个后人突然来到寿春城下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产生了迷茫,有诗云:

寿春怀古

寿春城下柳稀稀,

护城河底现淤泥。

且问淝水繁华地,

前朝往事休再提。

  这是我梦里的寿春古城吗?——几个孩子在城墙上嘻嘻嚷嚷,相互追逐着,伟岸而雄伟的王者气势哪里去了;护城河的周围,是依稀的垂柳,看着这几颗柳的年岁,在古城面前,完全是小辈;河的一角堆满了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湖中是凸起的淤泥,一汪清水的护城河哪里去了;登上城墙,步履盘跚的走着,向四周眺望,几处小楼,几处楼阁,还有几处彩色的广告牌,脚下城墙侧壁上的野草却顽强的把须根扎进了古城的砖缝里,在微风中,摇摆着自己得意的身体。城外,有几个衣着破旧的农民向着城南门走来,毛茸茸的头发和护城河一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叼着贫穷的旱烟,缭绕的烟雾在眼前袅袅升起,在我看来,分明像一群无辜的逃兵。

  于是我带着失望,进入城内求学,一进就是三年。三年里,为了节省十元钱的门票,没有走进县博物馆一次,每次走在博物馆的外面,悠悠的徘徊着,很想冲进去用记忆把里面的东西洗劫一空,但文明的舞台上,断然不会容忍这样的文化侩子手,于是狠狠地在口袋里摸索着,却始终找不到可怜的十元,依依不舍的我只有告别这栋浅红的小楼——那里收藏了这座古城二千多年的书籍。祖先辛辛苦苦地给我们后代人留下一点遗产,可是因为小小的十元,阻断了多少古城百姓的仰拜。

  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穿梭在免费的古城小巷,寻找胡同文化和小巷趣事。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一处四合院外,二个老人的象棋战引来了许多老人的围观,却没有一个年轻人,院子里的一株光秃秃葡萄树盖住了大半个院子,清凉却很别致,孤独却很温馨。时间长了,渐渐地发现一个小巷成了网吧城,一个小巷成了大排档城,古色古香的鸟瞰建筑静静地躺在现代文明的怀抱,却日夜不息。古城的北方,从黎明到黄昏,再到深夜,日夜不停的炸山声响彻小城的上空,可我却听见了古城日夜不停的在哭泣——珍珠泉里冒出了泥灰水。

  八公山成了石头山,护城河成了垃圾堆放的地方,古城墙上荒草甚是茂盛,就连地下的珍珠泉也激动的变了颜色。曾几何时,每到周末的时候,报恩寺成了我的驻足点,佛声清脆,钟声嘹亮,鸟声拂去心中那一片尘俗,可惜寺庙太小,林树太少,香火太淡。

金陵怀古

  与寿春不同,金陵这座十朝古都有着“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的美誉,东眺大海,西拒长洛,南和湖广,北抗燕京,俯长江,揽玄武,枕钟山,据秦淮,抱孔庙,林木郁郁葱葱,亭台琳琅满目,六朝的繁华,百万人口的来来往往跃然纸上,还有一个太平天国,一个民国,敢问天下之地能有几处?

  无怪乎李白说金陵是“波光摇海月,星影入城楼”、“蔓草离离生道旁”,刘禹锡说金陵是“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王安石说金陵是“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掉斜阳里,背西风,酒旗斜阳。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明朝的汤显祖更夸赞金陵是“态随惊蝶起,思逐流莺凝”,到了清朝钱谦益说金陵是“夹岸曲尘三月柳”、“小姑溪水为相邻”,而当代作家朱自清在散文中写道“逛南京像逛古董铺子,到处都有些时代侵蚀的痕迹。你可以揣摩,你可以凭吊,可以悠然遐想……”,而今天的我看到的金陵则是——

  破阵子——金陵怀古

  人来人往,车流成行,熠熠车道穿城墙,地下管道堵得慌,进长江。 秦淮河里绿汪汪,桐花深树叶殇殇,寻常巷陌,高楼林立似平常。反却是,千年小楼,雕饰不雅,粉饰尽黛,娇娇滴滴欲遮羞;六朝古韵尽去,长江畔泛舟成行。惟后庭遗曲,响彻晴空万里,欲问商女何在?

  苦苦寻找的金陵,——梦里的金陵,李白的金陵,小杜的金陵……还有光中的金陵,难道就是车来车往、高楼林立连一只麻雀都容不下的金陵吗?古董铺子的金陵在哪,是不是那些摆地摊的?我找寻不到,看见的只是白鹭洲消逝了,清凉寺成了一片模糊的记忆……  

  李后主走了,带走了那份清幽的琴音和孤寂的词风;洪武大帝走了,带走了一个王朝的霸气和一个地方的灵气;秦淮八艳也走了,带着了那份曼妙的舞姿和清脆的曲子;余光中先生虽然健在,可是去了台湾,带走了金陵的血肉,却留下了一片相思。金陵,一个文化的聚集地,一个民族血与泪的地方,多少文人墨客前来瞻仰,一朝朝,一代代,他们走了,却留下了无尽的文化和艺术。

  可是随他们逝去的还不仅仅是那些,“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现如今寺庙少了,成了古迹,而且需要门票,曾经普度众生的地方,如今只度富人了;可楼台多了,而且很多、很高、很贵,让人可怕,也许杜工部面对这样的情景,“安得广厦千万间”的疾呼或许会变成“安得小楼一百平”。住在这样的城市里,你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彩蝶飞走了,莺也走了,什么蔓草、什么溪水都一去不复返,曾经不起眼的野草,曾经满林子的鸟儿,在今天金陵这座城市如果能够看到,那将成为一种人生最大的奢侈。

  昔日的古典折戟沉沙,迎来拥挤的今天,在金陵这座大城市生活快三个月了,有时很闲,却不想去闲游金陵城,不知如何面对这座古老的城市。历史的沧桑,文化的厚重,可是当你坐上那拥挤的公交车之后,所有的那份凝重的神情,都会被拥挤的人群打发掉。真正游荡金陵古城,应该有两次,一次是三年前参加学校的爱国主义教育;一次刚到南京工作,去感受金陵的文化,两次的游玩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第一次,作为一名学生、一位游客游玩南京,宏伟的建筑、厚实的文化、不息的车流,当汽车行驶在高架桥上时,宽阔的车道,巧妙的弯道,远处那是一望无际的高楼,崇拜和向往占据了七分心房。当走出大屠杀纪念馆时,民族正义感稍稍减弱,面部的表情渐渐放松;南航的高雅而宁静,博物院的丰富而纯秀,雨花台的壮丽而沉重。一天的旅行草草寥寥就结束了,没有去秦淮河,没有去中山陵......好奇而失落的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校了。在以后的日子,这些成了我吹嘘的资本。

  第二次,以一个社会青年、一位金陵人重游金陵,当汽车驶过长江大桥时,拥挤的桥道,繁忙的长江,担心和恐惧充斥着我——大桥能承受这么大的负荷吗?进入金陵城,我四处张望,寻找着“古董铺子”,却只见梧桐树和高楼大厦。跟在导游的身后重游大屠杀纪念馆,很熟悉却很害怕,最后在一张合影中结束大屠杀纪念馆游玩;对于下一站却是很期待——秦淮风光,同事却说很平常,没什么可以游玩的,只是一个空壳子,而我却不信。汽车直接驶向夫子庙地带,中午在一家饭店吃了金陵的小吃,对于我这个地道的农村人来说,那就是我们的家常菜,没有什么新奇的。饭后,一行人在秦淮河畔闲游起来,满街的咸水鸭和豆制品,仿佛金陵的先辈留下的就只有这两样东西了,可是其中的豆制品还应该刻上“八公山”。一个一个的古建筑偷偷的藏在一个角落,被现代人装扮的很俊秀,娇娇欲滴,很是不好意思,估计一碰准是会流血的。面对着秦淮河水,一个个快艇驶过,满载着人,船上的人很是带劲,可有几个游客知道那河水变绿了,不再是那个年代的秦淮河了——没有了古典、庄雅,也许他们图的只是尽兴,然后拍几张照片留待以后的吹嘘。游玩在买衣服中结束,对于秦淮河的游行很是失望。

  朱偰先生说金陵是“文学之昌盛,人物之俊彦,山川之灵秀,气象之宏伟,以及与民族患难相共,休戚相关之密切,尤以金陵为最。”我不知道今天金陵这座古城还有几条可以吻合的,对于庶民,是不敢妄加评说的。

  

这一路走来

  一个王朝的卸去,一个王者的归来,历史的前行,王朝的交替,兴,文化苦;亡,文化亦苦。

  坐着汽车,从寿春出发,在淮河和长江两条大河之间行驶着,一片村庄成了几座高楼,一片田野成了几座工厂,一座大山钻出了一个车道,一条大河立了几根大梁。还有寿春外的几处小楼,被写上了一个大大的“拆”字,有红的,也有白的,歪歪斜斜的,仿佛是鲁迅笔下的阿Q在画押时写下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字。这个时代,我们逝去的太多太多,可得到的太少太少。到了金陵,却不见一亩田地。于是一批批文化学者呼吁,——余秋雨穿行在中国的各个古城和文化圣地,写了一本《文化苦旅》,可是效果不大,读者完全把它当做一本散文读了;冯骥才在不久前表示中国的村落每天消逝八十到一百个,可大家的动作不大,因为他们完全无心关注——他们是新时代的奴隶,房奴。还有一些人,他们始终喋喋不休的叫嚷着保护古迹和文化,可是他们保护文化的方式就是把所有的古董都藏进自家的屋子,留作自己欣赏和后代的遗产。

  自己生活过的这二十三个年头,去过的地方很少,不光是因为求学,还有是因为游玩赏景需要一笔很奢侈的开销,昂贵的车费、高价的门票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承受不起的。如果李白生活在这个年代,那么随处游玩即兴写诗的爱好可能也会受到限制;同样,徐霞客的那本著作很可能就会折戟沉沙。

当我知道化肥也可以栽种庄家时,农村的粪臭就成了一个历史;当我知道电磁炉也可以做饭时,厨房的灶台就成了一个过去;当我看到一间四十平米的房子可以过家家的时候,宁静的乡村将会成为一份记忆;当我听到一个同学把中秋节当成端午节时,我知道了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子孙后代剩下的仅仅是一个让所有先辈都会泪流的——春节!

  于是我久久的跪在菩萨面前,求菩萨把我带回前世——一个有蓝天、有白云、有溪水潺潺、以草为食以溪为水的大同世界。可惜磬香袅袅,菩萨依旧微笑。也许她想说的只是,给一点空间,给一点时间,——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或是古迹,

  比战争更让人可怕

比杀戮更让人惊悚

那是对象形文字的毁灭

那是对五千年文明的亵渎

门前葱葱郁郁的小山,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将会变成一座高楼大厦——啊,那是多么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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