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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巴金交往的二三事

  • 发布时间:2021-06-26 04:23:22


初见巴金

1957年,北京贡院


在北方。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同《文艺报》两位朋友,特地访问了来北京开会的巴金同志,在北京饭店二楼的一间幽静的卧室——这是巴金同志来京开会临时住用的,房间里的陈设也很简单。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巴金同志的热诚接待,却使我们反倒不安起来。当我们表明来意后,巴金同志表示愿意好好谈谈。从哪谈起呢?我们之中一个是专来为巴金画像的;而我和阎纲同志平素话也不少,这时候,却偏偏说不出来了。也许巴金同志看出了我们的窘相,还是他先热情地谈了起来。他用地道的四川话,充满热情和信心地谈着这次宣传会议的感想和收获……

“您最近正在写些什么?”听着听着,我不由得插了一句。

“把在朝鲜的一些印象,写了些短篇小说和特写。前一时期又陪国际友人回了一趟成都。十几年没回四川喽,家乡的变化可真大啊!回上海后,二月又闹了些病。”

“病好了吗?”我们关切地问。

“好些了,行政工作忙一些,所以断断续续译了些《高尔基回忆录》。”

“最近《家》拍成电影上演了,听说您在写续篇?”

“嗯,要写个《群》是《家春秋》的续篇。大概还要写成三部,不过环境就不一定是四川喽,因为是写觉慧出来了的事。”

“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写?”这是我们也是读者最关心的事。

“关于《群》廿年前写过一点,但现在要另外写,已经写的那些就不要了。除了这我倒还想写个长篇和中篇。”

“我们希望早点能看到《群》!”

巴金同志笑了。“只要没有其他事的打扰,我一定要早点写出来。”

我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关于培养青年作者的问题上来了。巴金同志说他经常收到一些青年作者的来信,要求培养帮助。他认为作家带徒弟的办法是带不出几个青年作家的,“因为各人的文字、风格不同,你帮青年看稿,只能删改一些错别字,而不能加上你的一些东西。”有人认为改文章能培养好青年作家,巴金同志认为“事实上改文章是培养不出青年作家的,比如他有些什么东西

人文学素养、生活经验等——笔者注)你不了解,而你的东西硬给他加上也不好。主要还应该是自己花工夫研究。培养青年作家应该是组织上给创造条件——比如给些书,给些资料,帮助下去生活……能跟几个作家拉熟关系,要熟到无所不谈。”

接着他又谦虚地说道:“跟作家交朋友只能是互相启发,互相帮助,不一定他的东西都对!我们过去跟鲁迅先生经常在一起研究读哪些书,写什么,怎么写等问题。可是鲁迅先生的东西却是永远学不完的。……我们的谈话愈来愈自然,忽而谈创作,忽而谈文艺批评,忽而又谈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关于这个问题,巴金同志认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还是要有领导。报刊编辑部应该有它明确的方针,并且坚持它的方针,编辑有权不登坏稿子。

当我们看到这样一位具有很大影响而又朝气勃勃的前辈作家时,不免关心起关于他更多的东西:他的创作生活、家庭生活、年龄等。而这些巴金同志都一一热诚地回答了我们。最有趣的是当他在朗朗的笑声中说他现在刚刚54岁的时候,他笑了,笑得那么真切爽朗。他告诉我们这岁数在中国算老了,其实我的心情不老,在外国说来也并不算老。有人说我是老作家,不能算的!

我们也应声微微地笑了,接着又问:“今后除了写长篇以外,还打算做些什么?”

“我想集中力量写东西以外,有时间多看些书,从别人的书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嘭、嘭……”有人敲门。

“请进!”

原来是刘白羽和章靳以同志。看来,靳以是陪着刘白羽同志来看巴金同志的。因为巴金同志下午就要回上海了,我们只好告别。当我们离开房间时,巴金同志仍然热情地挥着手:“再见!再见!”

短短的谈话,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我们希望再见到巴金同志。

 

又见巴金

1992年9月,上海

 

这是一个晴朗、灿烂的微暖的秋日,我们刚从遥远的南国深圳飞抵上海,当日下午便如约走进梧桐成荫的武康路拜望巴金先生。这是我久有的心愿。过去的岁月,我作为《人民文学》杂志的编辑,曾多次走过这条路,踏进巴老的家,向他约稿,和他交谈,聆听他的教诲。他总是格外平易近人,亲切和蔼,每次我都有许多收获,得到许多教益。那是一生难忘的

这几年由于我很少去上海,所以很久没有见到巴老了,只是常常读到他的新著和散见报刊的文章,也常常从冰心老人那里听到他的一些情况,总是感到作为一名晚辈的欣慰。

依旧是那间四面立着书柜,中间摆着长沙发的书香气十足的而又温馨的客厅,八十八岁的老人巴金已坐在他的藤椅上等候我们。我知道老人今天的会见我们是个破例。他由于身体和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的缘由,如今,一般不见客了。不久前来自新加坡和日本的“巴金研究者”到上海,希望见见老人,也未能如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今天来,能看看老人实在是幸运。不料,巴老今天精神格外好,谈兴甚浓,他十分关心北京的一些老朋友们,问他们身体状况?问他们在写什么作品?……他说作家还是要勤奋写作。要写生活中的感受。要把心交给读者。这样才能赢得读者。巴老常常谈论他的这些观点,他是如是说,也是这么做的。近年来他的《真话集》等几部新著一再再版印行,正是这些缘由。因此巴老在读者中的威望极高。

现在人民文学出版社正在陆续出版《巴金全集》。最近几天他便是正在集中精神校阅全集的校样。书桌上,除了他正在翻阅的报纸、杂志和一些书籍外,便是一大摞书稿校样。他对待校样十分认真,认为书既是出版便应对读者负责。这种心目中始终想着读者的作家,怎能不令人感动和感激。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起陆续出版,1994年出齐

全书共26卷,收录巴金六十余年除译文作品以外的所有作品。全书共26卷。


我和张镇、晓慧这次来,当然主要是看望巴金老人。但还还有一项任务就是邀请他去“杭州创作之家”休息一段时日。听上海作协的同志说巴老今年整个一个炎热的夏天是在上海熬过,最近一段时间又在看书稿校样,十分辛苦。也有点疲劳,需要休息一下。毕竟是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了,何况他还要做许多事,还有满腹文章要写呢!我们恳切邀请他去。上海作协的徐钤和巴老女儿李小林也帮我们劝他考虑去。老人却说:去了添麻烦。徐钤说张锲和我是特意从深圳开会飞到上海来邀请他老人家去杭州。巴老笑了,笑得那么天真,说:“我不相信。”我和张锲诚恳地说:是真的。张锲又将杭州创作之家的优越性作了一番生动的描述,老人又笑了,会心地笑了,这才答应说去吧。

在座的人都很高兴。觉得如果巴老能有一段休息时间,调养一下身体,势必会恢复健康,便真的可以做他要做的事,写他要写的文章了。这是他本人也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心愿。

不知不觉时间已近黄昏。我们在此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了,该告辞了。巴金老人手拄拐杖坚持送我们到楼门口。

我们内心十分感动,只是紧握老人温暖的手,祝愿他多多保重,多多保重……


 选自周明《写意凤凰》,点击阅读原文可购买





周明,作家,编审。陕西周县人。20世纪50年代中叶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历任《人民文学》常务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创联部常务副主席,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中国散文学会常务副会长,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冰心研究会副会长,。先后出版散文,报告文学集《榜样》《在莽莽的绿色世界》《泉水淙淙》《又是一年春草绿》《记冰心》《远山红叶》《五月的夜晚》《那年冬天没有雪》《为霞满天》《雪落黄河》《山河永恋》《往事如歌》《文坛记忆》等。主编反映特殊历史时期重大事件及各界知名人士遭遇的六卷本丛书《历史在这里沉思》,获国家图书金钥匙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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