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套层阻隔了“讲故事”的继续延伸。在小说的框架之内,讲述者继续辗转变化,但小说的章节名称、作家的叙述声音、电影的银幕画框,都让这个故事掺入后来者的异质性因素,变得不再完整。
我们似乎在观看一个缅怀欧洲文明的故事,然而影片最后,作家询问Zero至今留存饭店,是否因为饭店是他与古斯塔夫和“那个消失的世界”之间“唯一的联系”,却被Zero否认:在古斯塔夫涉足他的世界之前,他的世界就已经消失殆尽。布达佩斯大饭店中自由而宽容的文明只是古斯塔夫怀念旧日世界时苦心经营出的一片影像。
那么茨威格所怀念的欧洲的黄金时代真的存在吗?导演精心建构出大饭店,又否认了这个饭店的历史真实性。这是对真实历史无法以现代媒介呈现出来的讽刺,还是对欧洲“黄金时代”是否真实存在的反思?
在大量的“对称构图、固定镜头与跳切”下,火车与电梯不会晃动,树木与云朵不自然地凝滞着,人物在僵化的场景中活动,仿佛只是在进出间被关进一座“时间之柜”。时间元素被削弱,空间元素却凸显出来。在多重的讲述中,故事偏离了本身,而电影更是将其压成了画框中的静止影像。
最终,故事被压缩到最外部套层的少女手中那本粉红壳的书里,压缩到我们眼前的电影银幕中。悲悼有助于我们心理的自我修复,缅怀死者也是一种心理保护机制,所以“悼亡最重要的功能不是记忆而是遗忘”。导演对欧洲“黄金时代”的缅怀,似乎只能再次强调这个时代已经逝去,甚至质疑着这个时代的真实与否。
茨威格死于对欧洲大陆的悼亡,但当观看历史的影像与穿越结构的游戏时,我们的缅怀终究因为真实历史的缺位而变得不那样痛苦。我们在缅怀,也未尝不在观赏一幅历史的浮世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