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下线前的最后一天去看了《罗曼蒂克消亡史》。
1937年，上海滩，风云显赫的大佬、、小弟、交际花、管家、车夫，这样的角色设置，不用想也知道——
无非国仇家恨，无非乱世飘萍。
电影上映以来我看到的十条公号，起码有六七条都是在说吃。
所谓腔调，所谓饮食，陆先生的灌汤小笼包，车夫的煎饼果子，王老板的白粥咸菜，吴小姐的清水煮虾和青菜——对了，还有她的一句“喜欢上海，所以喜欢吃上海菜；不喜欢重庆，所以不喜欢吃重庆菜”。
据说，导演程耳毕业17年来只拍了四部电影，就这么蛰伏着蛰伏着，原以为要一飞冲天，结果还是低到尘埃里去了。
事实上，一个精通吃的人是不适合拍片子的，起码不适合拍《舌尖上的中国》之外的片子。
你看，所有铺陈最后就这么升华出了大义，结幕时，陆先生只身一人离开上海，站在香港关口，他脱帽、放包、张开双手、接受搜身。这意思，就是所谓的一个时代结束了，所谓的罗曼蒂克消亡了。
爱恨情仇，饮食男女，一点拔高，老生常谈。
中国人的事，大多都是在饭桌上办成的。所以拍吃并不是问题，多少都没问题。 论起吃来，我记得在李安的《饮食男女》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上来，老朱和三个女儿的第一场家宴，就有风味拼盘、凉拌蜇皮、炸响铃、干贝芥菜心、火爆双脆、松鼠鱼、冰糖元宝、菊花锅、鸡包翅这九道菜。
比起《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的够多也够排场吧，而接下来出场的菜则更多，要知道老朱那可是台北圆山大饭店的镇店大厨。
然而这并非核心，核心是做饭的人和吃饭的人。晚餐一桌，父女四人，在最该无话不谈的时候却无话可说，这就是代沟，也是儿女不由人。
一个呆板的中学老师，一个貌美聪颖的航空金领，一个冲动的大学生，三个女儿和一个讷于言、巧于手的父亲，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精肴细馔中张织着各自的心思和轨迹。
本来是一家人，慢慢地分成很多家人；
本来是一起吃饭，慢慢地是各人吃各人的饭。
家，也就不是一顿饭能留住的了。
不过，如果你要说这跟剧情有关系，跟题材有关系，我也不否认，毕竟《饮食男女》中有一个身为大厨的父亲，餐桌是他的道场，不能不摆；而《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的吃，则只是一种场景和背景，或者说日常细节。
那么如果我要说《天水围的日与夜》呢？
那里面很多时候也是吃饭。
摆在贵姐和她儿子张家安面前的，要么是一盘炒青菜、一盘蒸蛋，要么是一盘炒豆芽、一盘煎蛋，要么是一碗罗宋汤、一盘青豆炒蛋——天水围高楼里贫寒人家的日常三餐。
只有梁阿婆把不舍得吃、也送不掉的冬菇送给他们母子时，会多一份煎冬菇；只有在和富贵的弟弟聚餐后，会多一份打包回来的烤乳鸽。
一想到这些，我就想起几年前住在北京五环外康营村的情景。我放着电影的电脑桌旁，也摆着两盘菜，大多数时候是一盘韭黄炒蛋、一盘青椒炒肉丝，有时候会多一个紫菜蛋花汤，这就是我的日常。
电影放完，他们的日常就结束了，我的日常还在继续。
一个人的日子总是难过，就像贵姐的邻居、同事梁阿婆。
她每天吃的是港人最常吃的菜心炒牛肉，她每天想的是天水围最难得的人情：到了晚上她鼓起勇气，正襟危坐，带上老花镜，翻开电话本打给前女婿的现任太太：“我是罗先生以前的外母——”
她给贵姐送冬菇，给女儿的前夫送金项链和金戒指——没送掉后送给了贵姐，贵姐说完“我先帮你拿着”，梁阿婆就心安了：“我就算做鬼，都会保佑阿安读书上进，做个好人。”
是的，很多人都说《天水围的日与夜》是“吃饭电影”，片中大多数场景也确实都是吃饭。穷人吃饭，有蛋就是肉，贵姐家每餐都会吃蛋，煎蛋、蒸水蛋、葱花蛋、虾仁炒蛋、青豆炒蛋，他们也吃榴莲、吃柚子、吃月饼，他们像拍纪录片一样是真吃啊，而且吃得那么有味。
你再看看《罗曼蒂克消亡史》中他们吃了几口，吃到了什么滋味？
都知道拍电影要花钱，原来是台湾和香港有钱，现在是内地有钱。据说程耳拍《罗曼蒂克消亡史》花了1.2亿，我不知道1994年李安拍《饮食男女》花了多少钱，但是我知道许鞍华2008年拍《天水围的日与夜》时，最初竟然没找到一个人投资，最后还是王晶拿了100万出来。
现在想想，电影还真不是钱的事儿，也更不是吃饭的事儿。
眼下又到了年关，像每年一样，大地上迁徙后的人们又要穿过被重重雾霾包围的他乡，回到也正被重重雾霾包围的故乡，为了那顿除夕团圆饭而临时归位。
以前我老家的规矩是，跟长辈们同桌吃饭，要先喝酒后夹菜，喝一口酒只能夹一口菜。那时候的酒可真辣，喝一口呛一口；那时候的菜也可真香啊，吃一口是一口。
现在长辈们都老了，或者死了……
饭前又要多磕几个头，
到时真应该多喝几杯，
也敬一下我远去的罗曼蒂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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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人生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饭局，相信很多人会表示同意。又是一年春节到，你可能留守广州，享受空城的舒适清净；也可能远行异国他乡，寻求不一样的氛围；大多数人，则会选择归乡，与亲朋好友共度佳节。
文字编辑 | 黄智 版面编辑| 沅渌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