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靠绝活立身，企业靠产品挣钱
“做企业就是磨好豆腐。磨豆腐给爹吃，给娘吃，给孩子吃。爹还是那个爹，娘还是那个娘，辘轳女人和篱笆墙一个都没有变，互联网来了就可可以不磨好豆腐了？！”
一切精神、理念、好主意、创意，都必须有一个绝活好产品为载体，才可能存在。否则就只能是虚幻的空想。没有绝活这个载体，哲学精神都是虚幻的。
企业家不谈空想。他们能推动社会变革的，不是他们的思想而是他们的绝活产品。是他们在做极致好产品过程中所显露出来的精神和价值。
真正的企业家都知道唯有抱元守一、聚精会神、全力以赴地创造独一无二的产品才是生路。
——王育琨手记
中国经济增长率由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经济不景气，传统企业受到极大冲击。有些企业到了产品升级换代的关口，产品创新面临巨大难题；有些企业受“互联网+”的诱惑，几次三番投入资金和人力，结果还是搭不上移动互联的快车；在经济萧条期，企业家不知道该怎么经营企业了。
陷入困境的企业，究竟该怎么办？在近期与企业家的交流过程中，他们不停地提出这个问题。这让我想起了跟任正非的一次晤谈。
以磨豆腐给爹娘吃来领导世界
那是2013年5月14日，任正非到北京出差，约我2点钟在北京贵宾楼饭店喝下午茶，我1点55到，任正非早就坐在那里了。
王育琨：“对不起，任总，我来晚了，让您等，很对不起”。
任任正非：“哪里哪里，你跑那么远，是我很对不起你。我们也刚到5分钟。你看看要喝什么茶”？
王育琨：“任总您是我一直想见的企业家，有太多企业的困惑想跟您请教一下”。
任正非：“不客气，可以坐下来聊聊。每个企业都有困惑”。
王育琨：“要想研究中国企业，不研究华为真不行”。
任正非：“我觉得这个定位是有问题的。华为就不是中国企业，华为是全球化企业。不是国际化公司，国际化是以中国人为中心，中国人培养会讲英文，会西方管理，派到世界各地去，像殖民地一样，这叫国际化。我们不是国际化，我们是全球化。我们是以这个中心领导全世界。。干嘛要美术研究所？就是要让我们产品接近美、展现美、创造美”。
王育琨：“对不起，您说以什么为中心领导全世界”？
任正非：“当然是以客户为中心。我们要比人家更多了解我们的最终用户，我们要真正走进用户内心，把他们想要的还说不明白的东西给他们。我常说，做企业像磨豆腐。我们就是要磨出最好的豆腐！为什么？因为爹要吃豆腐，娘要吃豆腐，孩子要吃豆腐。互联网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爹还是那个爹，娘还是那个娘，辘轳女人和篱笆墙一个也没有变，磨豆腐也变不了！我们只要真正与全世界用户心贴着心，磨好了豆腐，我们就可以全球整合资源为世界人民服务了！”
以客户为中心，磨好豆腐，已经成了华为人的信仰。不管是在华为的还是离开的华为的，以客户为中心已经经成为他们的一种潜意识。在所有的大事小事上会显现出来。没想到聊天一开始，就进入得如此之深——华为是全球化企业！华为会以客户为中心来领导世界资源的走向。
2013年，正是华为冲锋到全球行业老大位置。任正非正在思考如何整合世界资源这样的课题。相比而论，我有点矮了。只想研究中国企业的生存问题。任正非豪气干云又让人感觉很接地气。
我明白了一个全球化公司最重要的质素就是深入感受用户的痛苦，把用户的痛苦当成自己的苦，千方百计找出办法，去给用户提供最好的产品和服务。任正非不喜欢我的用词。他的用词那么简单明了：做企业就是磨好豆腐。给爹吃，给娘吃，给孩子吃。要拿出所有的爱和敬畏，把生命交给磨豆腐做产品，才可以有立足之地。
任正非的磨好豆腐就可以引领世界，让我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我想到了一位同样是磨豆腐的高手——稻盛和夫。
两个经营之圣都看种绝活好产品
我说：“今天中国兴起了学稻盛哲学热，有些企业家是想让员工学习稻盛哲学，改变工作态度，激发潜能多干活，少要报酬。人们过多关注稻盛的工具和术，而没能深刻反省他厚重的‘无名之朴’。人们没有去反思，为什么一个制作精密陶瓷的，就可以创造三家世界级500强的奇迹……”
任正非立刻打断我的话：“王老师，你不了解稻盛和夫！”
我一愣。任正非知道我跟稻盛和夫的交往，他知道稻盛和夫还为我的书《答案永远在现场》写过序（迄今为止还是为一本管理专著由稻盛和夫作序），他甚至知道我的新浪微博那时已经发布了9400多条。
我期初有点难为情，瞬间感到学习的机会来了，微笑着说：“任总，我哪里错了？”
任正非说：“你说‘一个制作精密陶瓷’，太过轻淡！稻盛做的精密陶瓷，是氮化镓，是电子陶瓷等功能陶瓷，精密医疗器械和电子网络的核心部件，以后大量会是陶瓷的，而全球陶瓷京瓷做得最好。
“京瓷已在引领一场实实在在的新材料革命，将极大地推动通讯业和互联网的发展。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精进，做到了全球第一，我们只有追随的份。
“华为拥有全球一流的数学家，但他们却拥有全球一流的化学家与物理学家。我们赶不上他！”
真可谓醍醐灌顶！
人靠绝活立身，企业靠好产品实现高收益。人本身也是个独一无二的绝活，企业都是独一无二的客体。
哲学、心法、理念，都是一个人或组织在锻造绝活和好产品的法宝。而这个法宝一旦脱离绝活和产品的实际载体，就不再有任何意义。
知行不合一是没有出路的，只是想模仿学习这些心法，当然只能竹篓打水一场空。企业人推动世界变革的，是通过极致好产品而不是思想。
一切精神、理念、好主意、创意，都必须有一个绝活好产品为载体，才可能存在。否则就只能是虚幻的空想。
企业家不谈空想。他们能推动社会变革的，不是他们的思想而是他们的绝活产品。是他们在做极致好产品过程中所显露出来的精神和价值。
真正的企业家都知道唯有抱元守一、聚精会神、全力以赴地创造独一无二的产品才是生路。
他们看轻说法，而重在打磨产品一刹那一刹那的精进。那里既是原点，也是终点。
而偷懒者，却只要一些说法和概括。结果，抽离产品载体，所有的说法最终都只能是说法而已！只说不练久了，就是骗子！
任正非的话，听着很过瘾。这是他的方法论，他的知行合一之道。
2013年，京瓷公司的一款高级产品，华为就买了40%的份额。当然，在2016年见面时，任正非说同一款产品应转买住友集团的了。
任正非与稻盛和夫惺惺相惜，如出一辙。
有一个盛和塾的塾生，特别喜欢到处宣讲稻盛哲学，一度想关掉公司专职弘扬稻盛哲学了。稻盛和夫把他拉到一边说：“请您不要在到处宣讲稻盛哲学了。那是我在做好产品的过程中，一点一滴的体悟。你能不能回去做您的产品？10年后您再来讲您做产品的哲学，就可以打动人唤醒人了！”
任正非与稻盛和夫都是“不随大流”、头拱地出绝活的人。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凭借在现场头拱地拱出一片天空。
当时，任正非关照我不要对外发布聊天内容。因为会给他惹来麻烦。有些头面人物会说，您可以跟王育琨交流，为什么就不跟我们交流？
我遵守诺言。直到2年后，我看他达沃斯论坛也参加了，各种访谈也多了，才把近3个小时的交流拿出一点点，以《任正非：你不了解稻盛和夫！》为题发不出来。我在那里面只说精密陶瓷，没有提氮化镓。没想到这个小小细节进入了任正非的视野。
2016年2月在巴塞罗那，任正非跟我们10人举行小范围恳谈。谈话正热着，任正非看了我一眼，停下谈话头，一笔一划写出了“氮化镓”三个字递给坐在斜对面的我。或许是因为在过去2年中，看到我不断切入这个主题，就是没有出现“氮化镓”三个字。他看到不究竟，就给我开了小灶。写这三个字，还是费点功夫。任正非着实感动了我一把。
任正非让我醒悟
任正非给我的棒喝，让我看清了我自己和不少世人。
首先是对企业生态的认识。企业究竟是一个家还是一个战斗的团体？这两个性质的生态，有全然不同的运行法则。
如果企业是可以打造家文化的，那无论员工如何怠惰，都是家里的一分子，都不可以被开除。
你对这样怠惰甚至搬弄是非的员工不处理，就是对脚踏实地做事的人的伤害。这样的伤害多了，你怎么指望这个团队竞争力？
企业就是一个抢占制高点的战斗团体。一切对客户的最终产出负责。如果迷失了这个最初的和最终的标准，企业必定会走背字。
其次，让我认识到现在“国学热”背后的疲惫和软弱。大家都在讲做人做事的基本品质，可是就是不在有效性的绝活上用心思。你好我好，就是对不起客户，最终也会抹掉自己存在的价值。
华为坚持把“以客户为中心”作为衡量一切抉择的最终标准，毫不含糊。
利比亚战争时期驻利比亚的首席代表夏尊，回忆战争期间华为团队背起装备往一线进发去抢修设备的经历时说，“所有华为人只想着业务，业务就跟鸦片一样驱动着我们。”
再次，有些企业家，眼里面只有钱，只有企业规模，满嘴却是仁义道德国学。以前一直不清楚该怎样去称呼这些人。这回任正非简单直接，那样的人是伪君子，是骗子。
企业家的本位就是带领员工做出好产品，用绝活利乐大众。就是把豆腐磨好，因为爹要吃，因为娘要吃，因为孩子要吃。好产品绝活出不来，想用段子和语言去利乐大众，那个不合道呀！
错失本位，有时候自己在那里没睡装睡，而实际上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任正非的思想具有很强的冲击力，这是中国知行合一根脉的传承。
你真想有绝活吗？真想做个独一无二的人吗？那你就要守住你原本的根性，归根复命，守住真常，也就守住了自己的本，就守住了绝活的自身，当然会做出有魂的绝活！
只是，人们太懒了，太矫情了，太舒坦了，不愿意勇猛精进，结果把怠惰放出来，撂荒了初心和最终目的。
当一个组织撂荒了绝活产品，怠惰就会奴役这个组织，死亡就逼近了。
一个企业的新员工来自五湖四海，带着不同的思想，怀揣异样的动机，人走到了一起，但如何让五花八门的心思也走到一起呢？
好难！
这是早年华为总裁任正非与参加培训的新员工的交流纪要，任正非幽默、风趣、坦诚，也略带一丝无奈，其中的很多观点仍然具有思考和借鉴意义。
1、你们下去碰到的领导并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好，他们有时将鼻涕抹在袖口上，有时不穿袜子，不像一位你想像的领导。……你碰到一个不好的领导，却受到了别人受不到的锤炼，你会学会如何协调周边关系，学到了很多经验。
2、华为公司没有老板，老板也是天天干活、打工，他上班的时间比别人长，从来没有吵过加班工资。（这里有弦外之音……）
3、华为闹意见的多数是应届生，社招生多数人没有问题，因为他们在外面吃过苦，觉得还是华为好，即使有点挫折还能忍受。
4、员工多一点打工意识，少一点主人翁心态……如果员工一进公司，到处指点问题，而忘了自己本职工作最重要，最后会被辞退，……你的真正主人是你母亲，她不会辞退你。
5、我没有最初的挫折，因为我这一辈子都不顺。挫折多了对挫折就麻木了，越挫越勇就出来了。
6、员工要到国外学习就是辞职，学好再回来，再次考核上岗。我们劳动力是市场化的，你到公司应聘，水平高我们就讨论给你多一点钱，劳动的准备成本应由你自己支付。
7、道德不进入评分，但对你的评价还是很重要的。犯有大的道德问题，我们也会辞退，我们要求员工有做人的规范。
8、我知道你说的是找不到女朋友怎么办……（想把老板我绕进去，你还太嫩）
9、我们是一个没有英雄的公司！我们不号召员工争取虚名，不为虚名所累。
以下为交流纪要：
为了更好地沟通，先表明三个原则：
1. 孙总（蓝血注：现董事长孙亚芳）上次与新员工沟通中的观点与我一致，相同的不必再问。已在《华为人》发表。
2. 员工如果有远大理想与报负，我想这种问题也不要提。因为你们还不到时候，希望你们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加强自身建设。万里长城虽然很伟大，但万里长城也是一砖一瓦建成的。今天我们看到卖旅游门票时很兴奋，但是你没有想到几千年前人们修万里长城时的含辛茹苦和血泪。今天我们也在创造一个新的万里长城，因此在合作建设的这个年代里不要去考虑伟大。
3. 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即使你心里很不高兴，我们也可以进行沟通，希望能帮助大家如何做人。有人告诉我说员工培训中心宣传华为太理想化，走进现实生活不是这样的。教师上课中宣传华为好的案例，集合很多人的优点，去塑造一个事例，一位管理者。你们下去碰到的领导并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好，他们有时将鼻涕抹在袖口上，有时不穿袜子，不像一位你想像的领导。希望你们不要带着太多的理想走，我们看人要从主流看，你的领导也是活生生的人，不要抽象化。你运气好，碰上一个好领导。运气不好，你碰到一个不好的领导，却受到了别人受不到的锤炼，你会学会如何协调周边关系，学到了很多经验，你就成材了。人生不经磨难不成材，你说到底谁幸福呢？
问：您如何看待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任总：华为公司没有老板，老板也是天天干活、打工，他上班的时间比别人长，从来没有吵过加班工资。员工是未来的老板，都在劳动过程中创建企业未来，这是平等的。但是从工作经历、能力、年龄优势来看，不同的人在不同时期有不同岗位。
问：现在IT行业非常热闹，请您预测一下IT行业的发展方向？以及IT行业现在是处于成长期还是成熟期？
任总：IT有希望，但必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使IT产业发展起来。IT更新很快，迫使每一个企业必须领先。要想领先，可是人只有24小时，怎么领先，难度很大。美国公司可以24小时运转，利用美国时区、欧洲时区、印度时区、日本时区，分段运转，我们管理水平低，还做不到。美国公司可以实行全球范围跨地域发展，集约大量资本、力量，优势领先我们。他们有良好的管理体系，构建全球范围不同地域实现同步、异步工作。我们做不到。我们项目组的人不见面，工作就无法开展，这就是我们落后。因为我们落后，落后要赶超先进，就更要努力，更要努力就会使生命消蚀得快一些。可能要付出很多代价，才构建企业的成长。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事业中，才能成就有限的成功。人的一生不可能拼到底，只能阶段性拼，只能接力赛，一代接一代，继往开来，层出不穷。
由于光传输技术巨大进步、芯片处理能力巨大进步，未来信息壳非常庞大、便宜、快捷、使用低廉。这层包括地球的信息壳，必定会促进工、农业的进步，工、农业的进步反过来更加需要信息。IT给企业、社会带来巨大进步，所以大家很关注。但IT不是炒作的，是人做出来的，是非常艰难。说信息技术对人类进步是不可质疑，未来发展不管IT有多少泡沫，IT永远会健康成长。应该说人类在这方面才刚刚起步。
问：据说华为公司应届生比社招生更受重视？
任总：这个问题不存在，如果应届生更重要，为什么要招社招生？社招生有一定社会经历，有工作实践经验，工作实践经验无疑是宝贵。社招生可以不经过一营、二营培训，这一点就说明社招生的工作素质强。社招生有人生的社会经验，比纯洁的应届生好的多。社招生比应届生成熟，看事物深刻，但是他们改造起来难，因为他们有自己固定的人生观，比较实际。华为闹意见的多数是应届生，社招生多数人没有问题，因为他们在外面吃过苦，觉得还是华为好，即使有点挫折还能忍受。华为使用人的过程中，一直贯彻一个标准，就是以实际贡献能力使用人。为什么要大规模招应届生，因为我们每年需要大量人员补充，可是苦于招不到人，那我们大批量来人的机会就是学校的应届生。社招生要尽快适应文化，适应文化后你的成长速度非常快。社招生发展不整齐，有的人发展很快，关键在于文化认同。
问：研发新员工多久才能进入实际的项目开发？还需要多长时间培训？
任总：公司有个培训一营做的不错，今年680人，已经输出185人。他们的培训比较苦，为市场、用服输送了不少人才，我们将来会把这个模式推广到研发系统，也要组建培训三营。通信标准非常多、复杂，但是标准背得还不行，还要活学活用，弄清楚它们之间的逻辑关系。通信行业的标准表面很简单，不就是摘机、挂机、打电话，但是数千、万个标准叠在一起，就不简单。什么时候能上阵，需要业务部门与你们沟通。
问：你认为什么样的员工在华为才能最好发展？
任总：不讲话，老老实实干活的员工肯定能有最好的发展。埋头苦干、做好具体工作的员工进步的最快。
问：中研有很多员工就是不说话，他们的发展前景就是不发言、老老实实干下去吗？
任总：我是指不要哗而取宠，也不要构想脱离公司实际的问题。这个不讲话是指此而言的。积极的思维，勇敢的创新，不怕失败与挫折，坦诚的相互沟通，真心的互相帮助，你肯定进步快。我讲过员工多一点打工意识，少一点主人翁心态，是少一点，而不是一点不讲。如果员工一进公司，到处指点问题，而忘了自己本职工作最重要，最后会被辞退，既然是主人，为什么会被辞退，所以你是处在打工地位。真正的主人是你母亲，她什么都管，尽管她自己的事没干好，你不会辞退她，这才是真正的主人。我讲的核心是，员工要受约束。我们可以做主人，但要先把本职工作做好，否则主人也做不了。踏踏实实员工不一定是无能员工。我不是要求大家不说话，而应该集中精力关注本职。
问：请问华为员工离职后，户口会不会打回原籍？
任总：你们出国要慎重选择，我们不会因为你要出国，而不录用你。如果你选择出国，我们不会逼你把户口迁回原籍，但是你把户口放在这里，始终是个负担。我们也不会逼你们退培训费，交给学校的钱是资助学校教育。我们不会斤斤计较和你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你们要走，请你们妥善安排好。放在有利于你离开公司后，还能管理的地方较好。而且将来户口不重要，，出国要盖个章，证明你没有犯罪历史。公司还有很多员工不把户口迁到深圳。你这么相信我们，要放在我们这里，当然也可以。
问：华为目标是领先企业，你认为达到这个目标，是应该重视技术关注管理多一点？是制度建设重要还是培养职业经理人重要？
任总：所有公司都是管理第一，技术第二。没有一流管理，领先的技术就会退化；有一流管理，即使技术二流也会进步。技术能不能决定公司的命运现在也是个问号。制度建设和职业化经理人并不矛盾。制度建设需要经理人参加，制度贯彻落实也需要经理人参加。我们的管理变革会推进到每个基层部门，每次推进就是一次学习。技术的人也要学管理。管理的伟大贡献可能就是填好一张表格，执行一段程序，你也不要认为你能干大事，从实事求事的角度起步，你可能就不栽跟斗。
问：如果开发一个新产品是失败的，公司如何评价这些人的价值？
任总：评价研发人员与项目成功与否没有太大关系。因为立项是由高层领导、研发行销委员会做出的，与研发人员没有非常大的责任关系。公司研发流程中一定要淘汰一部分产品，因为这是个喇叭口，进来的项目多最后成功的项目少。如果淘汰项目同时淘汰人，我们就太傻，我们花了几百万、几千万培养的研发人员淘汰掉，那不等于我们投资的教训就白丢了吗？如果很好用起来，就是宝贵经验、财富。因此淘汰项目与淘汰人是两回事，淘汰项目不淘汰人。但是项目过程中，每个研发人员本身主观能动性很重要，可以反对这个项目，这也是你才能构成的一部分。有失败经验的员工比一直优秀的员工更容易成功。
问：听说市场部挫折感很强，请教您该如何处理？
任总：我没有最初的挫折，因为我这一辈子都不顺。挫折多了对挫折就麻木了，越挫越勇就出来了。你在家里、在学校、进入培训中心都有人宠你，到了市场没有人宠你。你要自己调整心态，哭鼻子是可以的，但不要让别人看到，这可能对你评价不是特别好。市场部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越挫越勇。任何人都会遇到困难，即使把爸妈带在身边也会有困难。你们要经得起生活风浪的洗礼。最后送给大家一个建议：大家碰到挫折时，不要自残，不要伤害自己，受挫折是难免的，熬过挫折就是希望。
问：您对做技术的女员工有什么建议、要求？
任总：这个世界对女员工不公平，我是站在同情你们的立场。不仅是传统势力的影响，从事研发女员工很艰苦，而且IT平均49天刷新一次，你不刷新，就会落伍，女员工由于在体力、身体素质比男员工弱，你在拚的过程中会比别人更有困难。但是从事技术岗位很多，不一定要从事纯技术岗位，从事技术管理工作会比较好一点。女员工在身体上不如男员工，在拚的过程中不要自尊心太强，一定要爱护身体，你们还要再干几十年。但是女员工很细致，在维护老版本方面女员工有优势。老版本刷新会慢，但得十分认真。受传统习惯势力影响，我们公司对女员工不公平的现象肯定会有，但不会很严重，女员工要团结起来，一起对付这种不良倾向。
问：在网上看到文秘招聘要求28岁以下的年轻女性，那是不是28岁以前没有及时转岗就面临着下岗的危险？
任总：公司15000员工中有2、3千人从事过秘书岗位，有许多高级干部也出自秘书体系。秘书群体不仅是一个服务主体，同时也是公司责任主体的一部分。对于流程已经十分清晰的系统的例行管理，可以由秘书直接来完成；经理主要管理例外的系统，以及例行管理中一些界限很模糊的、判断不是比较清楚的、决策量比较大的系统。这就是现代管理中经理与秘书相互之间的关系。秘书是初级的管理人员，并完全有可能从初级管理走向高级管理，这主要在于秘书自身的修炼。什么都管的经理是一个效率不高的秘书，什么决策都不做的秘书很难晋升为经理。秘书是通向经理的第一步台阶。年纪越大，经验越丰富，处理例外问题越熟练，为什么反而被淘汰呢？不应该的。
问：华为公司在管理方面与国际存在差距，那能不能送员工到国外学习机会？
任总：员工要到国外学习就是辞职，学好再回来，再次考核上岗。这是个相互选择的结果。而且我们劳动力是市场化的，你到公司应聘，水平高我们就讨论给你多一点钱，劳动的准备成本应由你自己支付。
问：海外开拓非常艰苦，能不能举具体事例？在福利、待遇上有没有补偿？
任总：我们没有什么鼓励机制，都是自愿。到海外要有心理准备，很多国家很贫穷，有些国家还有疟疾。海外员工没有太多补偿，与国内工资相差不大，主要是华为员工的奋斗精神。
问：很多研发系统规定每天有一段时间必须到岗，是不是这样的？
任总：研发人员弹性上班，必须有一段时间在岗，因为要开会、讨论，其他时间自己处理。大家必须提高管理效率，不要为加班而加班，不要搞形式主义。
问：请问南研所近两年的发展和方向？
任总：所有研究所都没有方向，都是资源所，不是个项目所、产品所。课题建立后在网上进行研发，由于管理水平低，导致一部分资源所有类似产品所倾向进行工作，是短时间的。资源所提供充足人力、设备资源，参加产品线工作。产品线是全球最佳项目成员串起来的。
问：在公司评定员工是否会考虑道德因素？公司在工作时间外是不是不管员工？
任总：道德对一个人很重要。有些不拘小节不会影响你的进步，但是你想成为一个领导，必须严格要求自己。道德不进入评分，但对你的评价还是很重要的。犯有大的道德问题，我们也会辞退，我们要求员工有做人的规范。
公司不是保姆，不会把员工24小时管起来，你要学会自己生活，多交几个朋友，使自己的生活丰富多彩起来。
问：研发人员业余时间少，交触面窄，交际能力弱，怎么办？
任总：多请项目组朋友吃饭，肯花钱，交际能力迅速提高。只要你说今天请客，就有许多人来，你多几次能力就强了。我知道你说的是找不到女朋友怎么办，提高交际固然能力重要，但只要你品德好，工作又进步，凤凰会飞来。
问：听说公司要派员工到印度去培训？人员怎么选择？
任总：预计每年输送700至800名员工到印度研究所工作，但印度使馆不允许这么大批量签证。最近印度的信息部长访问华为，他说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改善了。我们准备请一大批印度经理给员工洗洗脑。从事软件的员工一定要洗脑。印度软件规模非常大，成本非常低，利润非常高。因为他们是高中生编软件。印度标准已经引进来了，洗脑活动已经开始了，洗脑不成功的人就不允许上岗。
问：中研和中试都是做技术，但听说中试没有成就感？
任总：中研有成就感，是自己炒作出来的。中研写了几行软件就有成就感，就认为产品是他做出来的；中试把这么大的系统都测试出来，你们也可开庆功会，说这儿子是你们养大的。他们生孩子，你们培养孩子，怎么会没有成就感？（蓝血注：这是做老板的智慧啊！）
问：我们很多女员工是学技术的，做秘书，那我们是不是要继续注意技术的学习？每年都有员工离职，但公司花了这么大代价培养他们，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任总：秘书本身具有管理职能，如果不懂，没有技术就像听天书一样，技术不会白学。秘书可以对例行事件实行管理，不是一个打字员。文秘是走向管理的重要岗位，你们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才能，但不一定要跟随技术的进步而进步。
员工离职不能阻挠，来去自由是公司的原则。我们希望员工留下来，但我们不用卡的方法留员工，留人要留心。人才流失，当然这是有成本的，所有世界级大公司都在为小公司培养人才。
问：听说如果夫妻双方都在华为，必须走一个，请问如何理解？
任总：规定中没有说两个人必须走一人，夫妻双方同在华为工作，只能拿股票评的低的那一个。绝大数员工知道股票拿低的一方太亏了，才走，并不是因为我们规定必须走一个，我们从来不逼他走。公司管理缺少水平，才使用这种等价键的笨的管理办法。随着公司壮大，管理不等价键的能力增加，会有许多变化的。你看一些基层员工，并没有影响他们什么，因为他们配股的高低差不多，就哪一个也无妨。这个政策对你是自愿选择，我们对基层员工不会苛刻，对有管理权力的高级员工，会有严格的要求。
问：华为不是培养院士的地方，那华为如何把握先进技术，我们岂不是跟着业界巨头走？
任总：青年人不要把名誉看的太重，如果院士代表未来、方向，那我们招几个院士进公司就可以发展了，何苦这么辛苦管理。我们不号召员工争取虚名，不为虚名所累，就是不必去争取院士的桂冠，只要产品作好了就行。国家设立的院士主要在基础研究上有重大贡献，能为国家重大政策参谋的。我们公司追求的是真真实实的商业成就。我们是一个没有英雄的公司，中国为什么英雄辈出，是因为国家数百年来苦难深重，因此有禁烟英雄、抗日英雄等。北欧国家没有英雄，因为没有人侵害他们，国家建设也很规范。
问：不学技术的员工希望在管理道路上走的很远，应如何选择？
任总：不学技术的员工要在管理上走的很远，只能离开华为。因为华为管理不可能离开华为的主线，管理必须与主流线相关。因此不懂技术就是要努力钻研，钻研程度可以不要很深，但是一定要懂。
问：许多是非技术的员工，公司分配能不能考虑专业知识？
任总：不能全部要求员工都学技术，其实文化是多元化的，技能也是多元化的。我们还招了很多小语种的人。但是各位员工一定要懂公司的主流线。大家都具备自学的基础，有学习的条件，要不断加强学习，溶入公司的主流线。纯粹学技术的人也要学管理，学管理人要学技术，相辅相成。